過了農曆新年很快便踏入4、5月的畢業季節,高中畢業的同學在踏入新的一年前相信定忙着籌謀繼續升學又或出來工作?升學又到哪兒?該選甚麼科目?在云云科目中,一般我們傾向選擇“實用性”較高的科目,尤其是澳門這細小的市場能吸納的工種相當有限,而藝術類的戲場導演更應是極為冷門的選擇,畢業後能找到工作嗎?而修讀酒店管理這“正路”的科目應該不愁沒工作,何以又有人毅然離職全心 “攪戲劇” ?
ZA誌今期專訪了兩位劇場藝術工作者,一位是澳門首位修讀劇場導演專業,“小城實驗劇團” 的導演譚智泉 (阿泉),而另一位則是 “夢劇社” 的理事長陳嘉宜 (Joanna),兩位80後的年輕人如何開始他們的 “戲劇人生” ?
訪問開首筆者這位戲劇門外漢禁不住問了阿泉和Joanna,因為現時以“劇場”的名稱出現的藝術表演比比皆是,那劇場跟舞台劇又或是小學中學曾參與過的話劇有甚麼區別?
阿泉解釋說“劇場”是由英文 “Theatre” 翻譯過來,他認為劇場較特別的地方是其不單是以故事為主的呈現方式,更多的情形下可透過多媒體、錄像等多樣化的方式表達,而且不一定是完整的故事,而舞台劇一般則具有完整的故事性。Joanna補充認為劇場可以代表在某一空間內發生的各樣事情,舞台劇也可在劇場發生,但劇場的含義卻更為廣泛,能演化出不同的可能性,例如以意識形態區分的In-your-face Theatre、可以在任何空間演出的環境劇場 (Environmental Theatre) 等,相對來說,話劇則顧明思義以對話為主要的表達方式。
雖然兩位現時均為全職的劇場工作者,但原來阿泉其實由細至大一直是學習音樂的,在修讀劇場導演前,他曾有5年在劇團演出的經驗,也曾修讀短期的導演班,演過一些角色,但當中最大部分的工作仍與音樂相關。他表示,“跟我一起入讀戲劇學院的同學都帶着不同的目標,有些人因為文字功底較好而想試試其他的科目;有些人想修讀電影,但發覺原來修讀劇場專業更有幫助。”而他卻算是抱着 “玩玩下” 心態的一位,或者更確切地說阿泉想挑戰試驗一下自己。他自我評價自己從小不是一個組織力強和善於表達的人,但他與戲劇接觸後便愛上了它,心想縱然是讀音樂也想以後幫戲劇配樂作曲。過往演戲的時候只是一直跟着劇本寫甚麼便做甚麼,沒有想過發掘戲本外更多的東西,所以心想修讀導演專業將會是一個很好的經歷,也會是一個新的轉機。
的確,在上海讀大學期間阿泉試了很多的第一次,第一次與同學合作寫劇本;第一次籌措經費開劇,總之戲裡戲外他都需要跟進打點,他說:“做劇場能給予你一份很大的真實感。”
與阿泉份屬老友的Joanna,首次接觸戲劇是她的初中時期。她表示:“那時學校開設了不少的興趣班,初一的時候我想加入管樂團,但媽媽不允許所以擱置了。接着初二的時候設有戲劇班,想試新東西,而最重要是戲劇興趣班是在上堂 (綜合活動班) 的時間內,不會影響原來放學的時間,媽媽也沒辦法反對了!” 就是這樣,Joanna由初二直至高中畢業都報讀了戲劇班,而當時的導師是長期活躍於澳門戲劇界的黃栢豪。“當年第一次看劇是在綜藝二館觀看黃栢豪老師的《耶穌孔子約翰連儂》,覺得他很有魅力,被深深吸引,想學多一點關於戲劇的事情。” 這樣便成為了Joanna持續參加劇社的最大動力,而黃栢豪老師的無私奉獻精神和用心的教導直至今天也讓Joanna深感敬佩。
“在我們高二的時候栢豪老師認為我們是時候作公演了,展示所學的成果,而當時我校的戲劇班 (也就是“夢劇社”的前身) 便進行了第一次‘柴娃娃’的公演《童一個夢》,那次的公演對我有很大的影響。” Joanna說道。
事實上,這次公演和一直以來對戲劇的投入使她在高三畢業的時候計劃到台灣繼續升學修讀與藝術相關的專業,可惜家人很擔心修讀藝術畢業後的工作前景,而之前也一直以為她把戲劇班當作為 “課外活動” 而已,因此極力反對,而為了不想與家人產生矛盾,Joanna也決定修讀 “正路” 的科目──旅遊學院的酒店管理。然而,順應了家人的想法並不代表Joanna放棄了戲劇,她認為讀書固然重要,但在讀書以外的時間便能自由做喜歡的事情,而她當時的其中一個目標便是把“夢劇社”正式註冊成為社團。
或許是成為大學生具有一份更大的責任感,Joanna希望能為戲劇班貢獻更大的力量,這樣就由她高二那年有人提出劇社註冊這念頭便一直努力推動,直至大二那年終於成功註冊。雖然適逢第一屆提交理監事名單時Joanna身在馬來西亞實習而 “榜上無名”,但並沒有降低她對戲社工作的投入,她認為既然登記了成為正式社團,那便應該每年至少公演一次。在她看來,“人生一定要有部分時間屬於劇場。”
那讀藝術的出路是否真的很狹隘?修讀劇場導演會否更難 “搵食” ?阿泉坦誠說:“一個團隊一般只需要一位導演,而製作團隊也較多是固定的‘班底’模式,因此畢業後要找到工作真的不太容易。”那時阿泉的內心也曾有所糾結,導演是創作的一個實踐模式,他是否應先專注於創作?又或修讀完導演課程其實更應去試着做演員?而他最後的決定是 “需要不斷嘗試”,嘗試不同的崗位。他畢業後便在內地參加不同類型的戲劇節,如上海現代戲劇谷、北京青年戲劇節等。當然,參加這些戲劇節除了要付出時間外,且是沒有任何收入,所以為了糊口阿泉也為一些商業劇作導演。故名思義,商業劇是指由劇本、選角、以至宣傳推廣都以針對目標的消費階層為對象,靠票房收益維持收入,所以相對來說會較通俗易懂,但對文學性、美學性的要求也會較低。
阿泉認為大學的學習生活已給他很好的土壤,而透過嘗試不同的劇種和參與不同的崗位 (導演、演員、音樂總監),他期望能在嘗試中找到自己的一套 “方式”,終於他在2011年在上海創立了劇團,而2012年決定回流澳門,因為他有了新的目標,就是可以在澳門跟朋友創立自己的劇團及小劇場 (自家劇場)。
與阿泉的路向截然不同,選擇修讀酒店管理的Joanna在澳門經濟尤其是博彩業火紅的 “黃金時代”,搵工絕對 “冇難度”,甚至是在學期間Joanna已做過多份的兼職和實習,對她來說 “密集” 的工作經驗讓她擴寬了生活圈子。“識人越多和曾做過不同的工作其實也令我可以更好揣摩角色,因為生活也就是戲劇的一部份。” Joanna說道。而在大學期間Joanna除了讀書和兼職外並沒有放棄戲劇,其間不停參與各種戲劇的試鏡選角,在她大二那年一位台灣旅居澳門的導演Hope在看了Joanna的演出後 “相中” 了她,除邀請她成為演員參與演出外,並與她一同創作,同時 “帶來” 了一批台灣的演員一起合作,也與Joanna到過台灣和波蘭參加演出,對Joanna來說是一次“開拓視野”的旅程,而那時開始又重燃了她想到其他地方進修戲劇的想法,也驅使她希望能到更多的地方演出。
與此同時,“夢劇社” 的一些社員在高中畢業後到外地繼續修讀與戲劇相關的科目,“大家姐” 心態的Joanna認為自己留守澳門應該肩負 “守業者” 的角色,維持劇團的運作,一邊等待一邊“建立”劇團的工作。“那時確有一種孤軍作戰的感覺,但我希望我這位 ‘前人’ 可以為他們回來澳門繼續戲劇的工作鋪下一點點路,這也是為着自己的歷煉而努力。”
雖然畢業後Joanna的全職工作是在賭場酒店的娛樂部,看似與劇團的工作風馬牛不相及,但Joanna認為要管理營運一個劇團事實上需要大量的商業知識,所以可說獲益良多。而在兼顧工作的同時,Joanna堅持排戲,回想當初的生活她說便是“放工→排戲 (至約11點) → 投入角色後的持續亢奮狀態→回復平靜入睡 (凌晨2、3點) → 第二天上班,雖然如此,但Joanna仍能 “捱得住” 且 “仕途” 還是挺順利的,工作1年後便升職加薪,由此她便想爭取時間努力儲蓄,希望可有機會到外地進修,然而,接續的升職加薪後當然是更大的工作量和更高的要求,時間上也越難平衡工作和排戲,
適逢當時文化局推出了 “文化藝術管理人才培養計劃”,而原“夢劇社”的駐場導演又在外升學未畢業,還有是當時劇社下半年 (2013年) 將有很多的計劃要實行,卻又苦無全職人員跟進,在各種原因下前思後想3個月後Joanna決定借機 “搏一搏” 放棄高薪厚職,離開工作四年的崗位全職參與“夢劇社”的工作,而Joanna 在畢業工作後一直努力儲蓄,目的就是希望給予家人信心,不用擔心未來轉職後“難以生活”。
可惜的是,劇社最終只能成功申請第二類別的資助 (每月約6,000元,為第一類別資助額的一半左右),因此Joanna也只能硬着頭皮,靠 “接” 其他的工作幫補生計,包括不同類型的導賞、商演和街show (街頭演出)。當然,在她來說這些工作與她原來熟識的戲劇工作有一定的差異,而其欲表達的目的和意義一般是直白和表面的,受眾主要是市民大眾和中小學生,且她也曾疑惑這些表演能否提升市民或學生們對戲劇的欣賞能力,但這一切對她來說正好是一種表演的修練,在這一年的全職戲劇人工作中,她的最深體會: “不介意甚麼也做,最重要是做好每一個角色。”在這段時間她曾做過幕前後台不同的崗位,做過 “獨演小劇場” 的solo角色,也扮演過一隻蚊。她說:“要真實地做過不同的角色和崗位才知道有多辛苦,同時也需要不斷調整自我的心態。”
雖然阿泉離開內地回流本澳發展,並在劇團全職工作。不過,在澳門 “攪藝術” 就是不能只顧藝術“一瓣”。除全職工作外,他曾在演藝學院當兼職教師,也有到社團教導藝術表演,除了是又為糊口又為推動藝術發展外,他的其中一個目標便是儲錢到德國柏林進修藝術。
在筆者看來,柏林是一個歷史和政治味道強烈的城市,而原來正正因為1989年柏林圍牆倒下東西德統一,當地對不同的意識形態、藝術行為等也相對包容和開放,可以說是藝術家的其中一個烏托邦。為此,阿泉在儲得一定經費後在2014年初離澳到柏林修讀藝術進修課程,而在出發前他已在香港修讀了半年的德文課程,到達柏林的首8個月也一直學習德文,他笑指現時在生活用語上已基本沒有問題。經過近一年的進修,阿泉在2014年10月回澳執導在澳公演的劇場《肺人》,接着12月底便回到柏林到一個劇院實習,參與不同劇目的製作、排練、演出,而他今年最大的期望是可以把澳門劇團的劇目在外地巡演和策劃長期表演訓練的工作。
當被問到家人對他從報讀劇場導演,到畢業後一直從事劇團工作,接着又到外地進修戲劇的態度時,他笑說家人其實也就一直很反對,而他其中一個“安撫”的招數便是請他們不斷去看他有份參與的戲劇,而在決定到上海修讀劇場導演的時候,也向家人遊說畢業後便可到公立的演藝學院工作。在阿泉的堅持和一直讓家人看到他的工作成續後,就這樣他的家人也逐漸轉向既不支持也不反對的態度。
Joanna遇到家人的反對聲音當然也不低,不過,Joanna一直的堅持和固執也讓她的家人逐漸相信她的選擇是正確的,她的爸爸對澳門的文化創意產業較為樂觀,認為是具發展的空間,而雖然她的媽媽口裡總是說着擔心她的生活和前景,但在每一次Joanna有份參與的大大小小演出和製作,Joanna媽媽定必捧場,這無形的支持相信已教Joanna安心繼續 “向前衝”。而對Joanna來說,2015年會是更忙碌的一年,因為劇社將一連有幾個製作登場,她認為只有付出和投資才能換取經驗和名氣,為劇社的發展打下更好的基礎。
過去十年澳門的飛躍發展讓人驚嘆,也造就更大的空間讓年輕人追尋夢想,實踐理想,雖然阿泉戲說:“澳門渡過了一個黃金的發展階段,也就顯得我們的抉擇非常奢侈”,但筆者相信,真心付出做喜歡的事情,獲得的滿足感勝過千言萬語,青春無侮,收成會是指日可待的。
譚智泉
小城實驗劇團團長、駐團導演,“劇場搏劇場” 藝術統籌及發起人。
畢業於上海戲劇學院導演系,2012~13年任職於澳門演藝學院戲劇學校表演課導師。
2014年赴德國柏林進修表演藝術,擔任慕尼黑瑪塔劇院(Meta-Theater)實習導演及工作坊導師。
陳嘉宜
夢劇社團員。全職本地劇場藝術工作者,近年積極參與本地藝術活動,擔任不同崗位的工作,包括活動演出策劃、表演者、社團營運的行政人員等。
表演藝術方面,創作及演出夢劇社 “獨演小劇場” 2014《Reboot》,法國導演戲劇大師班《Roberto Zucco》,參演2014年澳門文化中心開箱作業作品《女人與男人戰爭》。參演2013年聯興社區劇場《一路向西灣》及《花開花落花王堂》,2013年演出卓劇場藝術會《美麗新世界》,2012年參演藝術節環境劇場表演《又一好人》。2011年參演天邊外(澳門)劇場製作《四川好女人》。參演夢劇社2010年《花事未了》。2009年參與澳門文化中心駐場藝術家計劃及演出音樂劇《我的非常老竇》。2007年參與凹凸之外的製作,於波蘭Bytom塞萊森舞蹈劇場第十四屆國際舞蹈研討會及表演藝術節演出《The Suitcase》,台北牯嶺街小劇場之新潮實驗室演出《格子爬格子》,於澳門藝穗節演出澳門版的《手提箱》。其他參演夢劇社的製作有2004年《童一個夢》、《愛無常恨無償》、《別叫我愛瑪小姐》。2006年演出牛房倉庫兒童音樂劇《我的心寵物》。編導方面,2011年編導澳門文化中心開業作業系列演出之《追尋安卓珍尼》。2012年導演聯興藝文社區開放日表演活動之社區劇區《裳在我心》,編導2009年澳門藝穗節夢劇社《∞值》。
小城實驗劇團
於二零零八年成立,一直將傳承優良傳統的經典劇目帶給澳門觀眾。結合扎實的表演訓練,以演員作為藝術作品至為重要的核心,堅持表演訓練與作品的關聯性。未來 “小城” 將延續這份堅持,以現代經典為題,將實驗精神從新注入經典作品,並跨界別與不同藝術範疇的藝術家合作,將不同方面的藝術力量發揮到戲劇的層面中。
劇團更建立自己的黑盒劇場─自家劇場,一方面提供劇團穩定的表演訓練場所,另一方面以黑盒子在空間上的多變性與實驗性衝擊劇團的創作,不間斷探索劇場空間的可能。
想了解更多,Facebook
夢劇社 Dream Theater Association
本地藝術團體,2008年初正式註冊成為非牟利藝術團體。向來積極鼓勵青少年 “多思考、多創作、多實踐”,以促進本澳青年劇場發展為宗旨。近年努力作各種劇場藝術的嘗試,演出包括以文學典籍改編、外國翻譯劇演繹及本地原創劇創作為主要發展方向。期望製作更多具創意、貼近社會的劇目,開拓劇場表演的空間和探索更多新的表演形式,並致力提高社會各界對表演藝術的關注。
藝術推廣方面,近年與聯興藝文社區及澳門文化產業推廣協會合作,定期於本澳社區地方舉辦不同藝術類別的工作坊及活動,藉以讓更多市民接觸戲劇藝術,活動包括有劇本及著作研究工作坊、即興形體工作坊、繪本故事讀書會及故事創作工作坊。此外,每年舉辦《獨演小劇場》計劃,此活動協助一班本地到外國藝術學府修讀戲劇專業的畢業生回澳實踐作品,藉以推動及支持本地原創戲劇的發展。
想了解更多,Facebook
《ZA誌》(zamag.net) 創立於2012年11月,志在集結一班澳門創作人士從他們眼中介紹澳門鮮為人知的一面及發表屬於澳門人創作的文章或感想。十年以來,《ZA誌》仝人堅持多元共融的創刊理念,並不斷嘗試新的主題和視角,以澳門出發,讓澳門人多一個途徑深入了解身處的城市,也讓世界認識澳門獨特的一面!